上海译文出版社新近出版了一套《译文通俗小说》，《一切为了爱》是其中一本，我看了。通俗之所谓通俗来自其对文学的“蔑视”。这部小说绝不具有“文学性”，所以大凡文学成“者”成“家”的是决不会去看的。
古人云，上所化曰风，下所习曰俗。据此，通俗者，通行于天下之谓也。所谓“下”，古时候指小民，现在指的是大众。小民与大众多半不懂“文学”，搞不明白多重积分一样深奥的《褐色鸟群》，“文学性”没有也罢，无关痛痒，我想。
这部篇幅不大的小说，讲的是以家庭为单位的一宗似是而非的爱情故事，情节并不感人。爱情，是一个永恒的主题，也是一个泛滥的主题。真正感人的爱情，往往不是一个故事，而是一声叫门，一次开窗，一个微笑，一轮夕阳，或者是一场雨，或者是一棵树，或是途中偶遇惊惶失措的一瞥，或是异乡分离沉沉重重的一个挥手……
爱是永远的，情却只在瞬间。
情是美丽的，爱却是残酷。
凡讲爱是奉献的人，都是披着画皮的恶鬼或被恶鬼催眠后的活尸。
爱是占有。最深挚的爱，就是愿意奉献其他一切直至自己和别人的生命，换取对爱之对象的独家占有。没有人不乐于拥有这样的专有权，这是人的天性。也没有人愿意被别人这样绝对占有，这也是人的天性。所以有为了求爱而杀人的人，也有为离异而杀人的人。
人类为谋求安全和财富等利益，从原始群居发展到今天的工业社会。“会”在一起的结果之一是迫不得以要建立秩序，于是有了五花八门的规则。规则的总和就是我们的社会文化。被社会的“文”“化”了的人，就只有了社会性，然而社会性是完全不等于天性的，并且往往对立。我们不敢正视这对立，想尽办法欺骗自己，于是有了“圣人”和“天子”，于是有了信仰。
一夫一妻制也好，一夫多妻制也好，一妻多夫制也好，总之是“有限配偶制”。这就是规则，这就是文化，具体而言，这就是法律与道德。不管法律与道德是天子定也好，圣人定也好，总之决不是天定。天定的规则，与此相反。某些天性遭到社会性的压抑，这就是我们结成社会谋求其他满足必须付出的成本。然而，哪里有压迫，哪里就有反抗。牛顿第三定律说：“作用力与反作用力，大小相等，方向相反，作用在同一直线上。”
《一切为了爱》，就是一夫一妻制下发生的一系列“love story”。这样的故事时时刻刻处处在我们实际生活中上演着，所以它俗不可耐。因为绝对真实，所以没有“文学性”。然而除去它表面“俗”的积垢，还是有某些坚硬的东西在的。尽管文学家会不齿，所幸，小民与大众还会爱看的。
